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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班超演習

 

下基地的消息被證實之後,全連開始沉浸在一種忙碌的氣氛當中。兵源補充、裝備清點、彈藥移交、營主官佈達等等,整個八營都動了起來。大家忙著將當天要搬走的東西打包,連部組別的沒有,文件最多了,一大堆公文、存查簿冊等等,整理起來還真瑣碎。

 

下基地,等於是野戰部隊的再訓練,所以人員一定要充足。根據謠指部的消息,過沒多久師部將會撥兩個少尉預官,擔任兵器連八一、四二兩個砲排的排長。在這兩個排長報到之前,新兵先到了,沒記錯的話,從六洞梯開始一直到六六梯大專兵大約二十多人分散於兵器連的各個砲排。人多起來之後,連上的景象看起來就更忙碌了,打包的、出公差的、東奔西跑的人一大堆,不時還會聽到老兵在訓斥新兵的吼聲:

 

「幹天兵叫你給我這樣這樣,結果你給我怎樣怎樣……

「鳥仔,過來剛剛去哪裡

「你們兩個,過來剛剛看到排副為什麼不敬禮?」

 

看著這些菜鳥們一臉驚惶不安、戰戰兢兢的樣子,想到一年前的我。只是想著:『老鳥有交代,菜鳥要忍耐,哈哈,你們以後就知道了,忍著多學點吧。』

 

這個時期我在連上活動時,感受到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好多人跟我敬禮,獅子座的死個性就是這樣,我其實暗爽得要死,不過還是擺出一副酷樣,只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懶得回禮,哈哈哈。有一次,我忘了跟誰在說話,有個菜鳥從我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對我敬了個禮說了聲:「班長好。」那人竟然把他叫回來訓了一頓:「什麼班長他是組長噴火組組長下次記得」菜鳥受到驚嚇離去之後,我跟他說:

 

「欸,不用到這麼嚴格吧他才剛來,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這麼兇幹嘛

「媽的,你自己也菜過吧

「對啊。」

「當時我們也是這樣對你吧

「嗯。」(心裡OS:喔!好像是喔,他媽的你這豬八戒,等等踹你,哈哈哈。)

「菜鳥就是菜鳥,只要不是動粗,兇一點訓他們準沒錯,不然,小心有些人會『軟土深掘』。」

「也有點對啦,不過……

「老鳥有交代,菜鳥要忍耐。恁娘哩還好你菜,你還沒碰過八幾梯的老兵哩,有些真變態,幹!」

 

他從口袋掏出了包菸,在當時走私猖獗的金門,洋菸的價格便宜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當年經過公賣局的一包進口洋菸最少都要60元,這裡走私的七星一包竟然只賣20元,比長壽煙還便宜,我們這些苦哈哈的阿兵哥當然不囉唆的全部吃下來,所以每人當時身上掏出來的都是洋菸(我看八成是假煙,但抽起來真的不像)。他拿了根菸遞給我,我則從口袋掏出打火機幫他點上,他用遮風的手掌輕輕拍了我的手兩下,我才把打火機挪到我嘴邊繼續點上我的菸。我點完煙問他:「八幾梯的很兇嗎

 

「幹」他菸才吐了一半就搶過我的話頭,白呼呼的煙從他說話中的嘴唇一股一股地冒出來。「什麼才兇而已簡直跟流氓一樣,半夜睡到一半被叫起來罰站算是最幸福的了,有的菜鳥被喝醉酒的學長K得亂七八糟,還有人被學長叫起床去出公差買酒,拿一千塊叫人去買一瓶幾百塊錢的酒,回來得找給他九百五十元。幹這比被兇還慘吧

 

他說到這裡,剛剛被訓斥的兩個菜鳥又走了回來,看到我們還在,向我行了個舉手禮、問了聲:「組長好

 

他轉過頭來笑著說:「你看,沒錯吧,一次見效。」

 

我叼著煙看著越走越遠的兩個菜鳥,心中五味雜陳。

 

正想起身時,連集合場的方向忽然傳來喧鬧聲,好奇之餘,走過去瞧瞧發生了啥事,才知道原來是老黃跟黑龍又對上了。老黃上次戰完黑龍之後,又跟八一砲排在外據點的『LUCKY』也幹上了一架,LUCKY是一隻混種的狼狗,看起來也是剽悍得很,不過看起來狠是一回事兒,打起架來又是一回事兒,LUCKY遇到老黃根本沒兩招就俯首稱臣。這次部隊移防八一砲排把LUCKY現地交接,不帶回連上了,所以並沒有跟著部隊回來。走近那兩隻正在對峙的狗,一旁的眾人已經開始鼓動氣氛,我仔細觀察著這兩隻狗互相凝視的神情,看來該是不免一戰。

 

老黃其實一直氣定神閑的,這麼多年了,聽說跟黑龍交手已不下二十回,黑龍這小子的武藝一直沒多大進步,而老黃自從到了沙崗這個野狗眾多的地方之後,實戰經驗大增,武藝的突飛猛進就自然不在話下。老黃雖然身經百戰、所向披靡,面對黑龍仍是不敢掉以輕心,但見他眼神專注的盯著黑龍,下盤極穩,顯見是隻根基深厚的高狗。而黑龍這個後起之秀,雖然年輕氣盛,也算經歷了幾場大大小小的戰役,經驗值越來越高,看他嘴唇已經開始微微發顫,那四隻粗腳一看就知道蓄勢待發中。

 

四周一片寂靜,幾根落下的木麻黃枯葉,悶聲地落在沙地上……黑龍倏然一個箭步往前衝內力所到之處捲起一片黃沙向老黃鋪天蓋地而來老黃繼續氣定神閑但專注精神地看著黑龍,等到黑龍的內力熱浪襲面而來時才以『鵲山翻嶺』避開了對手的第一招『東碇狂風』。雖然老黃悠閒的避開了第一招,不過心中卻暗暗吃驚:

 

『幾月不見,不意這小子功力竟進步得如此神速,看來今日不免一場硬仗,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黑龍第一招無功而返,卻沒鬆懈,右後腳靈巧的點了一下,前腳一躍,嘴一張,一口利牙帶出第二招『翟山得月』向著老黃進逼。這招實在靈巧至極,加之幻影幢幢,老黃心中大驚,倉卒使了招『潛行九宮』先欺身進逼、後發先制,巧妙躲過黑龍這招,接著轉了個身,『獅山縱躍』隨即招呼出去直取黑龍腹部。黑龍第二招又被閃過去之後心中已暗暗吃驚,沒想猝不防地肚子一陣吃疼,大驚之餘後腿橫掃將老黃逼退至三步開外之地。制敵於機先、攻於趁其不備是老黃的習慣,不給黑龍喘息的機會,馬上拔腿朝著甫狼狽落地的黑龍直奔而去,運起了八成內力,打開一口鋒冷森牙的嘴帶著一招大開大合的『太武展翅』直往黑龍撲去。黑龍剛好最近練成『高坑屠牛』,加上年輕自負,打定主意跟老黃來個硬碰硬。但見兩張利口狠狠的撞在一起,黑龍竟將老黃這招絕技硬生生地給接了下來一旁觀戰的兵器幫眾英雄簡直看呆了,竟忘了拍手喝采!

 

這兩招氣勢磅礡的硬招無分軒輊,互有高低,任誰也佔不了便宜,接著一場近身肉搏戰打得更是令人驚心動魄黑龍仗著年輕力壯,把『山外有山』、『迷霧尚義』、『力撼金城』接連不斷地飄忽使著,招招中規中矩、氣勢宏偉,直令人嘆服。而老黃的『溪邊大浪』、『幽暗小徑』、『湖南遠眺』、『馬山怒吼』幾招雖都是黑龍所熟悉的老招,但畢竟老黃身經百戰,這幾招使將起來純熟無比,幾乎已到爐火純青之境,每招還不時幻化出靈活運用的巧思變化,輕易地將黑龍那幾招化解於無形。黑龍雖年輕氣盛、驕傲自負,但心中不免暗地佩服:

 

『前輩不愧是前輩,到底是歷經了無數戰役,我今日若又技不如人,也不冤枉啊

 

老黃雖談笑接招,一派長者之風令人拜服,但心中其實暗暗叫苦:

 

『這後輩小子的進步超出我想像,若非謹慎應戰,只怕我在第二招早已落敗。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無論如何,爾後萬不可小覷這後輩了。』 

 

這兩位金門狗國裡的鐵漢子,一連不停的近身拆了約三十招,黑龍果真武藝精進,只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頻頻出招,而老黃雖然見招拆招,也偶有得手,不過卻不經意地發現自己的呼吸漸漸混濁起來,雖然仗著自己經驗豐富,卻也不免有點暗地驚慌失措:『莫非果真是歲月催狗老嗎』不想還好,這一閃神,下盤一浮給露出了要命的空隙。黑龍已非當日吳下阿蒙,見得有機可趁,不加思索的來一下『水頭浣衣』怪招,絆倒了老黃,緊接著迅雷不及掩耳地張嘴一晃,接踵而來的『北山之圍』直指老黃胸口。老黃一個踉蹌之後來個最平凡的懶驢打滾,除了巧妙的躲過了這招,還兼著欺身主動攻擊,黑龍感到右腳一陣刺痛,趕忙將腳抽離老黃的嘴,接著一個側身退了兩步,後退之餘他還不忘張開大嘴護住心口。老黃知道再這麼拖下去,自己的老態就逃不了對手的利眼,打定主意要速戰速決,頃全力以赴,隨即向黑龍進逼,一招狠毒無比的『東西一點紅』指東打西,看似往左頸咬去,實則對準右項要害。不料黑龍根本沒提防這聲東擊西的伎倆,打算同歸於盡,左頸的位置根本沒防,往右直攻中軍,使出偷偷苦練已久的『魂斷沙崗』。老黃未料黑龍竟如此莽撞,大驚之餘脖子傳來一陣劇痛!

 

黑龍緊緊咬住了老黃的脖子死命的往兩邊甩著! 

 

老黃雖然奮力掙扎,但知道大勢已去,掙扎沒多久就幾乎氣力放盡,眼神似乎顯出了諸多無奈與絕望。一旁的眾人看到勝負已分,紛紛出手讓這兩隻狗分開。大家潑了好幾桶水,踹了好幾下黑龍,才總算讓他們分開。黑龍看著老黃狼狽的離開,心中狂喜,接著坐下來整理起自己剛剛因打鬥所弄髒的一身毛。

 

我隨著子儀的腳步往連部組寢室走去,老黃一臉無精打采的蹲坐在門口。子儀沒說話,開了門讓老黃進去,雖然子儀拿著『小護士』幫老黃擦拭傷口時面無表情,但可以感覺到子儀的動作帶著不捨的柔情,看著老黃脖子上那四個被黑龍咬出來又大又深的齒痕,加上他那無助的眼神,我想這一仗對老黃的打擊一定很大。果不其然,從此之後,老黃像是忽然一夜之間老了五歲般,成了隻老態龍鍾的狗。而黑龍呢從這一戰之後,成了咱們兵器連的狗王,在下基地之前,兵器連的狗王也跟著改朝換代了。

 

兵器連在當時不知道是犯了什麼沖,就已經要下基地了,竟然還排到一次夜行軍夜行軍的參加人員都是以連上的梯次下去排的,我才剛破冬沒多久,而剛來報到菜到發毛的菜鳥,輔仔暗示不要排進去,加上當天的對定衛勤。我,想當然爾,又是當然的參加人員。

 

這次的夜行軍,不像當初第一任老大帶路一般,沒多久就回連上了。我們非常『正期』的走完全程,就如當時褕禎學長說的一樣,我們在古寧國小附近稍事休息之後接著往『慈湖』方向走,經過慈堤轉南繼續前進,經過湖下、下埔下然後在金城鎮的西門附近停下暫歇。之後,沿著金城鎮的周圍行進,在北門附近往北經過頂埔下、東坑,過了九營兵器連之後一個陡降坡回到西浦頭,接著從西浦頭村回到連部。(應該沒錯吧?記憶或許有誤)當天月色還滿亮的,不過部隊還是用手電筒跟遠方的尖兵伍不時無聲的連絡,途中偶爾遇到營區大門口在馬路邊的部隊,大門衛兵中氣十足的幾聲:「誰啊?」讓這個不必啣枚就只剩腳步聲的黑夜,多了幾分詭異肅殺的氣氛。在西門附近停下休息半個鐘頭的時候,竟然還有小蜜蜂已經等待多時,天哪他們趁7-11不及到金門搶灘的時候就已經佔了先機,我們這些阿兵哥真應該打塊『惠我良多』的獎牌給他們才是。雖然已經進入秋涼時節,不過大家身上的草綠服都已經濕了一半,沒人顧得這些,紛紛跟小蜜蜂採購宵夜、補充流失的水分,雖然腰間的水壺都有半滿的清水,不過大家還是對一罐十塊錢的蘆筍汁有興趣多了。實在忘了白天到底出了什麼勤務讓我累得半死,只知道我根本懶得向小蜜蜂『交關』,隨便喝了兩口水,抱著槍倚在牆邊就睡著了。

 

「出發了

 

聽到老大的命令,我從睡夢中驚醒,已經被秋夜入侵、含著汗水的長袖草綠服緊貼著肌膚,讓我還來不及起身就先打了個哆嗦。老馬識途的尖兵伍繼續帶著兵器連前進,經過西浦頭村時,天色距離開始發白的時間還有半個多鐘頭左右,有個揹步槍彈藥箱的菜鳥快到連上的時候已經臉色發白,夾雜在隊伍之間的老兵不時嘴中碎碎念:「走沒幾公里就成了這樣,再過幾個月,走死你們這些死菜鳥仔。」之類的話。我轉頭看著身後的新兵們,才剛到連上,多數跑每天早上跑五千還會落隊,現在一個個都汗流浹背、疲憊不堪,想到他們曾提過在新訓中心只跑過幾次三千公尺,看來這些剛下部隊就遇到基地訓練的菜鳥們,接下來可真有苦頭吃了。

 

在黑龍正式接掌兵器連狗王之後,他在連上簡直走路也有風,神氣得很有一天,輔仔不在連上,黑龍無意間看見落單的TEQUILA,尾巴直搖,眼睛死命盯著還不是完全成熟的TEQUILA。小蘿莉TEQUILA這時已開始散發出些許成熟的魅力,姿態非常優雅,根本視黑龍於無物,跩得很哪我正跟幾個老兵在請教下基地的事情,其他眼尖的老兵看到之後,低聲商量了一下,兵分三路將TEQUILA給團團圍住,接著將TEQUILA的四隻腳給固定住讓她無法動彈,一切就緒之後馬上叫黑龍過來,我開始覺得事情有點蹊蹺。

 

『這不會吧

 

黑龍這個新狗王過來仔細嗅了一下,沒多久就進入『戰鬥位置』,TEQUILA本來還在狀況外,不過或許在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異樣刺痛的時候,她開始哀號了起來。

 

我再也看下去了我先想到入伍前看的電影,茱蒂福斯特主演的『控訴』,那種被性侵害的無助、絕望正在TEQUILA身上上演,而我卻無力相助,甚至冷眼旁觀。緊接著,一陣更深沉的罪惡感又開始在心中升起,我忽然想到那天晚點名輔仔所問我們的問題。現場一堆上兵正在給黑龍加油打氣,這個氛圍之下,我咬著牙選擇離開,帶著一身的罪惡感與歉疚逃離那個我無力改變現狀的現場。而在那個角落,TEQUILA的悲歌繼續在無恥觀眾們喧鬧聲的伴奏之下,無聲的上演著……

 

十月份,距離近駐營基地剩沒幾天,營長佈達。原本那個滿臉橫肉、老是找金國學長麻煩的營長正式卸任,換了二營營長擔任八營的新任營長。聽謠指部說,以前何營長在師部很黑,老是被師長盯得死死的,不過他老兄在防衛部可紅得很。 所以一旦營主官的歷練夠了,何營長馬上就被調到防衛部去擔任幕僚。而我們這個新任的營長更是黑到底,不過聽說他很會打仗,調兵遣將之能簡直出神入化,所以當他帶著二營打了個漂亮的勝仗出基地之後沒多久,接著竟然又調到八營繼續下基地,實在是倒楣透頂,哈哈。

 

新任的營長看起來比上一任斯文多了,雖然還稱不上有一派儒將之風,不過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看起來就像是個腹笥決不甚窘之人,佈達的時候,他的致詞長度很短,廢話不多。嗯,雖然我不是什麼咖,但是我欣賞。

 

約莫一個星期之後,八營正式開拔,部隊移防到營基地駐地。之前我們這些菜鳥從壽山撥交到金門的時候就已經以演習的方式進行,更何況是部隊移防在軍中這種重要事件當然一律以演習視之。么兩拐師又名『班超部隊』,我們移防的演習代號就叫做『班超演習』(不知道正不正確?因為我曾聽過本島的某些部隊在移防的時候竟也稱之為『班超』。但後來一想,或許是班超部隊移防回本島後又再次移防至本島其他駐地所留下的印記,加上『班』、『搬』二字同音,所以就在台灣留下班超的痕跡了)。在這之前,連上已經有一批人運送某些裝備與物品『先遣』進駐到新駐地,其他人則帶著隨身的武器及火砲以行軍的方式向頂堡營基地『下后垵』前進。有了前幾次夜行軍的經驗,這趟部隊移防的路途走得相當輕鬆,但是心情卻是帶著點期待與不安───從未下過基地,這個讓我有點不安的新環境,又會帶給我什麼樣的經歷與驚艷呢? 

 

連部組的裝備其實很簡單,只要全副武裝就行了。噴火組只揹著兩具噴火器就行,其他如空壓機及其他配件都已經上了卡車先行進駐了。四二砲也是上了卡車前往基地,么洞六砲更只要架在砲車上跑就行,砲班人員上車跟著部隊前進,連走都不必走。八一砲就可憐了,整門炮大部分解之後放在『砲車』上推著走,菜鳥們輪著推,誰遇到上坡路段誰倒楣。大約不超過一個鐘頭的腳程,我們正式到了這次的駐地──下后垵。

 

下后垵距離金城很近,地勢比金城高一點,我們進入了一個略微上坡的混凝土戰備道沒多久,很快的就往一條下坡的小叉路前進,其他連隊不知道何時就已經散開往各自的駐地前進了,只剩步三連還跟在兵器連後面──這次的駐地,兵器連與步三連緊挨著在一起。

 

到了新駐地的集合場之後,老大交待第一件事情先將步槍入櫃,接著裝備、個人物品等等一大堆雜事也交辦下去。解散後各砲排開始忙碌起來,我跟維誠也帶著連部組將所有的公文及物品放置到規定的地點。在前前後後走過這麼幾趟加上去各砲排聯絡其他業務士的時候我才發現,乖乖這個地方還真大,我看這以前根本就是營部的駐地嘛進了大門之後,可以先看到一個封閉的廣場,很適合拿來作射擊預習之用。右拐之後是連集合場,集合場前還有間小型的禮堂,雖然看起來荒廢已久,不過重點是禮堂門口柱子上的那具卡式公用電話,咱們兵器連終於有電話可以用了,哇哈哈。順著集合場往下走,左邊的叉路通往連長室、軍械室、廚房,再往前行進的話經過一小段上坡可以通往各砲排寢室,是為左翼;右邊的叉路通往裝備庫房、中山室、業務士辦公室暨寢室、輔導長室、浴廁、連部組寢室,是為右翼。這兩翼合抱著一座小高地,高地被灌木叢分割成三個區域,看來各砲排的專業訓練課程應該在這裡進行。我心中仔細盤算比較了一下,沙崗駐地的面積大約720平方公尺,而這個新環境則比沙崗大上五倍有餘,雖然比中心以及化校來比還是小很多,不過這對一個在金門的步兵營基層連隊來說已經很大了。

 

我這個當週值星班長領著幾個現在已經叫不出名字的菜鳥在連上穿梭,各砲排的寢室看起來比沙崗的坑道式寢室好得多,排長及排副寢室也各自獨立,看來不會像以前的寢室一樣,一到夏天濕氣重的時候,地上就總是一層薄薄的水膜,不過這時的時序已經進入冬季,就算寢室是坑道式的建築,溼氣也不會太重,在寒冷的冬季時節下基地好處多多。

 

駐紮在沙崗時,受限於空間的關係,所有的幕僚參謀與裝備業務士都在同一間寢室。不過到了下后垵,什麼不多,空間多得很,老大把連部組及裝備業務士的寢室給分開來,連部組的寢室一下子空蕩了許多。而連部組的成員也有點小變動,之前的老參謀幕僚都退伍去了,由新世代接手:參一由本來編制在噴火組裡面的潘潘扶正,參三由編制本來在四二砲的英民擔任。英民,台中人,么六四拐梯,瑜禎的徒弟。他有氣喘的毛病,不過從來不會因為這個理由而對出操有任何怨言或是投機取巧之處,每次跑步跑到一半毛病犯了,他就往褲袋裡掏出氣管擴張劑往嘴裡噴。下基地的時候,許多本來懸著的重要缺額都必須補滿,連部『行政士官長』督導各項業務,這個缺由維誠佔著。參四業務士本來是佳勳學長,不過么六兩洞大專兵的他已經在九月中退伍了(本來應該是九月初,但該航次取消),接下來由他的徒弟,么六六四梯大專兵的『章麟』接任,正式的編制為噴火組射手。就連連長傳令也換了個新兵,原來的傳令子儀退休改編么洞六砲,換了個六洞梯的新兵『朝陽』接手,看他一臉忠厚還有做事俐落的樣子,應該可以把老大服侍得服服貼貼的。

 

而其他的裝備負責人也都已經改朝換代,工兵、兵工、經理、通信、彈藥、糧秣等等這些本來由三幾梯的老兵負責的裝備,通通在老大的一聲令下全部交接給五洞梯以後的新兵。而化學裝備,還是由我這個噴火組組長繼續擔任,我這時竟成了兵器連最老的裝備業務士,而且交接無期,都怪自己菜,真可惡。三幾梯的老業務士在這個駐地通通交接歸建,盛民回八一砲、永琳以及康安、卓仔回四二砲、原本八一砲的金正改到么洞六砲。這些在沙崗與我同寢室的室友們在下基地的時候都回到了自己的砲排,現在連部組與我同寢室的跟我都不是很合得來,加上只有八個鋪位,我捨棄了最愛的上鋪,找了個溫暖的下鋪角落窩著。忙了一整天,連部組終於把所有的表格簿冊以及隨身物品都打點妥當。晚點名時看著兵器連的陣容雖然沒有達到滿編的水準,不過軍容也變得壯盛起來,過了十個月糜爛的海防生活,兵器連終於有點像軍隊的樣子。

 

當天不知道為了什麼,晚間的衛哨勤務沒有排內衛兵,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稍晚了一些,我這個值星班長三十秒之內著完裝、掛著值星帶直往連集合場衝,到達集合場的時候雖然仍有約一半的人還沒抵達,不過很顯然我這個值星班長已經遲到了。

 

「幹值星班長還遲到哩

 

我聽得出來是四二砲的水雞在部隊裡面冷言冷語,我沒搭理他,自己是白目、自己是錯了。看著菜鳥們在隊伍還沒經過我整理就已經站得直直的,心裡更是懊悔。跟值星官謝排副帶著部隊晨跑五千公尺時幾個菜鳥體力有點不繼,殿後壓陣的老兵礙著輔仔也在部隊裡面跟著跑,不敢對菜鳥說什麼重話,不過我想這些漸漸落隊的菜鳥在回到砲排寢室之後該有一陣苦頭吃了。

 

吃過早飯之後,部隊開拔到金西戲院前集合,營長將針對這次的營基地訓練對整個八營有事情宣佈。其實,也就是那種blah~blah~blah的場面話,我揹著值星帶站在排副後面,心思不知道飛到哪裡神遊去了。還好營長的廢話不多,不然這天是金西師的例假日,阿兵哥這天少了一兩個小時的假可是很要命的。營長說完話之後,營值星的三連連長帶著全營唱軍歌作為結束。人多好辦事,八營人一多起來之後,唱起軍歌來可真是震天價響,雖然所有的連隊比較起來似乎兵器連的歌聲最小聲,不過這音量還是可以傳到師部去。唱完之後各連自行帶回,謝排副已經站到部隊前面準備下『向右轉』的口令了,不料這時老大出聲:

 

「等等,剛剛的軍歌再唱一次。」

 

我們這些兵當久又熟知老大個性的,一聽就知道老大在想什麼,排副發完音之後,兵器連所有人跟拼命一樣,簡直可以把剛剛全營的歌聲給蓋過去。不過也真丟臉,其他連的人都還沒離開哪,我們這些號稱全營素質最高的人還在這兒唱歌給別人聽。老大臉色鐵青的聽完我們的軍歌後,深深吸了口氣,氣運丹田,中氣十足地批哩啪啦一陣髒話往全連耳朵招呼,連金西戲院方圓五十公尺內的當地居民也無一僥倖地全遭池魚之殃。

 

「不錯嘛~~都會唱嘛~~操你媽B他媽的你們這些人都老了是吧唱個軍歌不甘不願的,不爽去找後台讓你們快點退伍啊B尤其是你們這些老兵,管不動了是吧我們就來試試看,看最後誰難過值星官部隊帶回去操你媽B......

 

在全營面前被老大一陣狂幹,這下更丟臉了,大家無聲的走回連上,回到集合場,部隊成連橫隊形,等著看老大接下來要怎要搞我們,看來這個假日得泡湯了。老大神氣的兩手叉腰站在部隊面前,臉色依然鐵青:

 

「現在不是守海防,你們神經都給我繃緊點,老的菜的都一樣,不然我會讓你們他媽這幾個月生不如死值星官

 

我心裡想:『接下來該不會是全副武裝集合了吧

 

「除對定衛勤外,部隊正常休假。參一,下去開假單,開好拿到我房間批閱。」

 

 

我愣了兩秒鐘之後,不禁對老大心悅誠服:『唉呦,一碼歸一碼,老大英明喔!』

 

圖片說明:即可拍相機本是用來拍營舍作為交接之用,底片還有剩,負責人就讓大家隨手拍為留影紀念。這是班超演習數天前所留下的影像,地點是連部組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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