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禮雪特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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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選兵

忘了是哪一天，部隊全部留在營區內。從外面來了些其他單位的長官，人數還不少，沒多久我就被叫去跟著在操場上集合。

看起來像是三、四個不同單位的軍官來挑選新兵，來自各營的新兵站成一排，我覺得有點怪怪的，因為我發現大家都沒戴眼鏡，好像都是甲種體格。果然，第一個單位的軍官看我們手榴彈擲遠，然後把其中一些人帶到另外一邊講話，我的手勁兒一向最差，投不了多遠，依然站在原地。第二個單位的高個子軍官頂著一頭長長的捲髮，草綠服胸前繡了一個標記：一對大大的鷹翅上站著一頂張開的降落傘。這傢伙非常直爽，開口直接說：「我胸前有個大大的MARK，我就明說了，我代表陸軍空特部隊來這裡挑選菁英中的菁英。有誰願意想來接受挑戰？空特是個很爽的單位，看我的頭髮就知道，只要跳過六次傘之後，大家就準備輕輕鬆鬆的等退伍了。………」接下來的話我就沒仔細聽下去，因為我正在天真的想：「空特？『空降特戰』? 跳過傘之後就等退伍？ 唬爛的吧？不然那中華民國特戰部隊的戰力在哪裡？我們還可以打仗嗎？」少數人在我的心思出竅的時候向前一步當自願者，高個子軍官則又找了幾個體格健壯的新兵到旁邊說話。

過了一會兒，剩下我們這些被打回票的大多數人被帶回到原來的單位。相如跑來問我集合是為了什麼？我一五一十跟他說了之後，他笑著說：「原來是這樣，還好你沒被選上，上次我不是說這個禮拜會客的時候我要叫我老爸把你一起帶出去嗎？嘿嘿，有好康的。噓~~~保密，過兩天就知道行不行了。」看他一副神秘的樣子，我也沒追問下去，反正他應該不會害我。

隔了兩天，周日會客，相如的家人果真把我叫出去一起混。感情很好的一家人，對我這個外人也很和善，我跟相如照例在他家人的人牆掩護下痛快的吞雲吐霧。

吃過中飯之後，跟著相如的家人一起聊天，忽然有個少校軍官臉上堆滿笑容的走了過來：「唉呀呀！陳兄啊，多少年沒見了啊？看看您怎麼一點都沒變，哈哈哈。」看起來他跟相如的老爸滿熟的。相如的老爸與他客套了一番之後把相如拉到他身邊：「小犬運氣好，在你們么五么師受訓，兒子，怎不叫人! 」

相如很有精神的行了個舉手禮，大叫了一聲：「長官好」。

「好好，一看就是優秀的青年，哈哈哈。」

「過兩天學校單位就要來選兵了，可得勞您這師部人事官幫個小忙。」陳爸接著說。「改天再請你吃頓飯，咱們好好敘敘舊。」

「這點小事包我身上，陳兄您太客氣、太客氣。」

我這個外人在旁邊看他們客套來客套去的，心裡頭正暗笑著，陳爸把我拉了過去：「這小李是我兒子在這裡最好的朋友，好孩子一個，也得順道麻煩您。」我心裡頭吃了一驚，莫非這是相如說的『好康』? 沒敢多想，也學相如那套，行了個舉手禮，叫了聲「人事官好」。

「嗯，好好好，姓李，本家本家，哈哈哈。」我瞄了一下他胸前的兵籍名條，原來他也姓李。緊接著他問，「在學校念什麼科系啊?」

「報告人事官，化工科。」

「嗯，好！那就是化校。別擔心，人事官替你處理。」

人事官又跟陳爸聊了兩句才離開，原來所謂『好康的』就是這個。我坐在草地上忽然想到小龜在新訓中心結訓之後也是到了『化校』，然後就很衰的抽到了小金門。其實當時我並不覺得被選進學校單位受訓有什麼好，反正就是當兵嘛，不過聽小龜講化校的生活很舒服，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機會進學校單位受訓，去見識見識好像也不錯，嘿嘿。

過了兩天，營區果然又來了一堆軍官，這次的陣容龐大多了，而且草綠服領子上的領章五花八門都不一樣，依稀記得軍訓課時教官上課曾經教過，我看了看，只認得出步兵、砲兵、通信兵。這些軍官分別到了指定的教室之後，所有新兵在中山室集合等通知。我發呆了沒多久就叫到了我的名字，我和其他三四個人跟著班長到了指定的地點。

教室裡坐著不到二十個人，看來我們這個營區的新兵讀化工科的人並不多。講台上是一個中尉軍官，領子上那個兵科標記看起來怪怪的，他先自我介紹說他代表陸軍化學兵學校來挑選適合的新兵去化校受訓，挑選的標準是專業知識、基本體能等等，所以等一下會來個小型的筆試。

天哪！筆試？千金難買早知道，誰叫我不好好念書，當年念的基本化學、有機化學、化工計算、電化學、工業化學、物理化學、單元操作…..你們快點回來我的腦子裡啊！一邊懊惱著，一邊看著考卷從前面發下來，那期中考書沒讀完心慌的看著考卷從前面傳過來的心情竟又在軍中出現了。

『咦？』

看到考卷裡的題目我嚇了一跳。這考題大部分不像是在考化工或是化學的專業知識嘛！那些考題我幾乎忘光了，現在記得起來的只有三題：

「寫出『TNT』的中文名、俗名，並畫出其結構式。」

『答：2,4,6──三硝基甲苯；黃色炸藥；(然後我畫了一個像烏龜的結構式)』剛好考到我記得最清楚的，運氣還真他媽好。

「說明四衝程引擎的完整工作行程。」

『答：吸氣、壓縮、爆炸、排氣』奇怪，這不是化工的專業知識啊！還好就算我當時沒去機械科選修『熱機學』，這點小常識我還有那麼一丁點，不加思索就答出來了。

「身為革命軍人，你對未來兩年的軍旅生活有何期待與做法?」

『答： Blah~blah~blah~~~~』拿出小時候愛國思想教育那一套虎爛了幾十個字。

還有一兩題答不出來，時間到，考卷被收了回去。這時師部人事官進來了，主考官見他進來連忙站起來行了個舉手禮輕輕的叫了聲「學長」，人事官簡短應了一聲，將手中的紙條交接給主考官之後就匆匆離去。主考官看了一下紙條之後拿著考卷一個個叫名字，先問了些問題，然後做了幾個伏地挺身、交互蹲跳，看看四肢是否功能正常。當主考官叫到我的名字時，瞥了一下桌上剛剛那張紙條，再看看我，隨口問了個問題，做了兩下交互蹲跳，然後叫我回座位。所有人都問完了之後，主考官宣布獲選名單，想當然爾，我的名字有被叫到。回連上的途中我想今天晚上要寫信給小龜，告訴他我也要去化校受訓了。回到連上之後遇到相如，他被選進了通信學校，看他樂的好像明天就退伍似的。

過了幾天，接到小龜寄自小金門的回信，他說恭喜我也進了化校──那個天堂似的單位。不過他也祝我好運，最好別跟他一樣被編到『縱火班』受訓，外島簽很多的，萬一我也中了金馬獎，那就得不償失了。然後接下來信中講的其他事情都是說小金門如何荒涼、又冷、又無聊、學長又兇、每天如何被操到心裡頭幹得要死。我倒是一派輕鬆，心裡想：『隨便啦~~應該不會那麼倒楣吧？』

接到信的第二天，相如跑來跟我說：「欸，雪特，走，去政戰士那裡，校訓名單出來了。」我跟相如連忙跑過去，看到已經有很多人圍在那裡。目光從人群的縫隙中在文件上找到了我的名字之後，順著十行紙往下看：

『縱火士官班第十期』。

『小龜！你他媽這個烏鴉嘴！』這是我當天晚上回信給小龜時給他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