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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

 

陳琮璜往窗口走去,遠遠看見個陌生面孔正在盯著他,心裡帶著懷疑坐下來之後玻璃另一邊那個人帶著微笑示意他拿起話筒。

話筒裡傳來陌生的聲音:「陳琮璜對吧?」

「我是,請問您是......」

「蝗蟲,你不認得我了啊?」

「你.....」陳琮璜愣了好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小時候的綽號?」

「我是趙哲念啊!忘了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坐在你前面,你以前還請我們一群同學去你家玩啊!」

「趙哲念?你是『照著念』?」看著對方臉上的興奮表情他認出來了。

「我就知道你沒忘,哈哈。」

陳琮璜臉上的光彩沒維持多久又迅速消失:「唉,你是看見新聞知道我在這裡的吧?老同學這樣相認真糟糕。」

「唉呀,你別這樣想,雖然場合不是很好,不過看你長大後還是這麼清秀,跟小時候一樣沒什麼變,還是很令人高興。」

「你高興我可不高興,我是被冤枉的,這根本不關我的事。」

「蝗蟲你別急,老同學你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會這樣,不過會是哪個二百五會想害你?你跟誰結仇了?」

「我不敢含血噴人,但懷疑有可能應該是我繼母跟他兒子,不然我爸剛過世,我就馬上莫名其妙被關進來,不是這兩個覬覦家產的人又會是誰有這個動機?」

老趙沈吟了幾秒:「那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去幫你張羅一下,這個我一定幫得上。」

陳琮璜沒想到這時候遇見老同學,真是活菩薩,也先不管他到底可不可靠了:「你認識什麼厲害的律師嗎?我想連我們家的律師也靠不住了。」

「這個沒問題,我讓他盡快過來跟你見面。還需要什麼?」

「倒是沒有,我只想趕快洗刷我的冤屈,我真的不是毒蟲。」

「那,裡面的人有為難你嗎?還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老趙很清楚裡面的種種,他擔心這個從小就是個乖寶寶的同學會吃虧。

「還好,不過我也提心吊膽,他們如果有本事弄來這麼多的毒品讓我被羈押,那讓我死在裡面也不是太難吧?」

「嗯,我還是快點讓律師過來,你別擔心,在裡面一切多注意點,低調點就好。欸,對了,我今天來有準備了點吃的,等檢查完你就可以拿到了。」

「謝謝你了,照著念,沒想到在我急難的時候是你來幫我。」

「沒什麼啦,同學一場,而且以前蝗蟲你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分我,我也算是報答你,哈哈。不過我不太記得你愛吃什麼,所以準備的東西以罐頭居多,比較不會被打回票,容易保存,而且你也可以在裡面分給別人,做做人情,在裡面會比較好過。」

「已經很好了,再怎樣也是你的心意,真的很謝謝。」

「那...」老趙想快點去聯絡律師,打算離開了。

「等等,照著念,我記得有一次我爸帶我跟同學們去我們家祖厝玩,你是不是也有去?」

「好像是噢,在台南對吧?」

「對,那你記得我爸在介紹祖厝裡面的老舊陳設傢俱時有提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特別的?」這還真不好說,都這麼多年了,「沒有印象耶,你怎會這樣問?」

「父親過世時,我沒見到他最後一面,聽家人說他交代要我好好傳下傳家寶,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傳家寶啊?」

「傳家寶?令尊是怎麼說的?我回憶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也沒說什麼,就叫我別忘了是陳家的血脈,別忘了我的名字,要守住陳家的祖厝,記得傳下家裡的傳家寶。可是我沒印象有這個東西啊!」

「那令尊怎會這樣說?」

「就怕我爸沒說,而他們卻硬說有,說得跟真的一樣,說什麼大家都在謠傳我們家有塊漢代古玉。真可惡,應該是他們想看看能不能多拿點東西而亂說的吧?」

「沒關係,這個我盡量慢慢想清楚,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你保出來、證明你的清白最重要。」

「那就麻煩你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別說這個,要謝就等你出來之後再謝,我們再好好聊。就這樣吧,你多保重,我趕快去聯絡律師。」

 

出了會客室,老趙回想著剛剛跟陳琮璜的對話,似乎能把一些充滿扞格的線索給對接上,如果照心裡的方向推理下去而悖離的可能又越來越少的話,離真相大白應該就不遠了。到了大廳,老趙向在接待櫃檯裡的替代役男問道:

 

「請問,你們所長在嗎?」

 

 

******************

 

 

老趙遠遠看著陳家,想著小時候跟陳琮璜與其他同學們一起在這棟透天的大房子上上下下,找隱密的地方玩捉迷藏,那時陳媽媽還沒過世,每當他們一堆小毛頭玩累了,那個氣質優雅的陳媽媽總是會要佣人準備蛋糕、汽水跟冰淇淋招待他們。那是自小失去雙親的老趙在小時候感到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那棟大房子就好像個與世隔絕的歡樂城堡,沒有大伯母的冷言冷語,也沒有堂哥們的欺負,不會吃到剩飯,也不用偷偷吞口水看堂哥們吃冰棒......

老趙想到出了神,笑著打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戴上黑色的頭套,只剩兩個眼睛在骨錄地轉,盤算著不知道當年那個跟蝗蟲一起躲的秘密入口還在不在?一個晃身,老趙消失在暗巷中。

 

 

******************

 

 

佣人們正在客廳為歇息前做最後清潔整理,吸塵器的聲響從落地窗漸漸移往飯廳,落地窗的窗簾輕輕擺動了一下,老趙藉著裝潢格局的掩護等待著這個家庭整體入眠的時間到來。這個通道藏在一根柱子裡,雖然也是水泥灌注,不過卻是中空的,裡頭有鋼筋階梯可以爬行。這是當初在蓋房子時陳老先生的意思,為的是火災時緊急逃生用,所以多了這根與支撐整體結構無關的柱子,而且從房子的外觀上看不出來,從裡面看則是因裝潢時用木板包覆起來,是以也看不出來。這個設計只有陳家男女主人、陳琮璜與老管家老吳知道,老趙之所以會發現,是有一回玩捉迷藏,老趙看到窗簾有個空子鑽了進去,往裡走卻在裡頭看見陳琮璜正開了小門要躲起來,為了不被鬼抓到,陳琮璜一急把老趙一同逮進了通道,兩個人就這麼躲了個把鐘頭。兩人躲在裡面時,陳琮璜還警告老趙不可以洩漏出去,不然就不請他吃冰淇淋了,那個年頭這警告可真是會要了老趙的命。當年這兩個小蘿蔔頭萬萬沒想到,長大之後,這通道終究是要用來救命,卻不料是這種用法。

吸塵器停了之後傳來佣人們的低聲交談,時間接近午夜,這個區域遠離市區,加上雙層玻璃的落地窗,此時屋內已相當安靜。沒多久,一個男人的聲音叫佣人上樓,沒事不用再下來。又沒多久傳來音樂的聲音,老趙一聽就皺眉頭:媽的,這麼俗的音樂。

被轟炸了半首歌,又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

「他們上樓了吧?」

「上樓了,媽,沒叫他們就不會下來。」老趙想這該是陳琮璜的繼母褚秀英與那個改嫁時跟著過來的衛文良。

「今天吳律師怎麼說?」

「沒問題,他說已經跟法院那邊喬好了,就算不是這麼大包的海洛因,也不會讓他交保的。」

「那就好,千萬別出差錯,聽說他已經聘到律師了,奇怪,他人在看守所,怎會忽然跑出個律師去看他?」

「我也納悶啊,媽,當初沒想到法官沒讓他禁見,我買通看守所裡面的人,也沒看見他有其他的會客紀錄啊,不過媽妳別擔心,我想或許是哪個剛執業的律師想藉此打開知名度,才會自動找上門。妳想這種藏毒重罪要是能開脫,那不讓一堆人搶著要他?」

「你說你啊?」

「我哪需要啊?媽,有偵一隊擋著,誰動得了我?」

「你小心點,前幾天看新聞不是有個什麼工廠被抓了?裡面的人全被條子打死了。」

「放心啦,那是我的線報。」

「啊?你?」

「你兒子很小心的,這些小盤就一個個慢慢收拾,不用三年,咱們就等著移民去澳洲退休了。」

「最好是!低調點!不過...你剛剛講你買通了看守所的人,那有沒有辦法......」

「這個比較難,媽,人命關天啊。」老趙一聽開始冒火,你們兩個真有夠壞的,「不過已經讓道上的人去問了,若沒問題,半條命應該跑不了,最好的就是能弄成畏罪自殺的樣子,一了百了,省得麻煩。」

「希望可以啊,不然得快點找到寶物,免得他出來之後礙了我的事。」

「唉呀,媽,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鬼東西,妳怎麼一直念念不忘?我們以後錢會多得花不完,用得著這麼辛苦地找嗎?而且還不一定能找得到。」

「你這孩子懂什麼?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老頭子後來腦袋迷糊了,把我當成死去的老婆子,要我別忘了把傳家寶的事情跟琮璜說。我看假不了,而且文良,漢玉、漢玉啊,兩千多年的寶貝啊,只要一塊,能抵上你那一卡車的粉,划算吧?況且現在沒人攔著了,只要去找出來就好。」

「我可沒聽見什麼傳家寶,他彌留的時候雖然把我認成琮璜,不過也只說守好祖厝傳下去。」

「那是他沒說完就斷氣了,幾個月前他可是在我枕頭邊說有寶貝的。」

「好、好~下星期我叫人去祖厝好好翻一遍好吧?我看這房子裡面應該沒有,不然上次翻遍了也敲過了,什麼鬼也沒看見。」

「能找到就好,馬上就可以移民了,還等三年幹嘛?欸,對了,明天下午去富豪大樓35樓幫我拿草莓慕斯,我約了要燙頭髮,沒時間去拿。」

「好,我記在手機裡,免得忘了。」

「欸,你這螢幕鎖怎麼還是跟我的一樣啊?」

「唉呀,好記嘛,誰叫我跟妳都是二月出生的?」

 

 

******************

 

 

馮瓊琚窩在她那十多坪的大套房裡望著牆上的照片發愣,上頭都是最近幾個案子的照片,她正盯著陳家豪宅的客廳,從幾個角度比對起來,客廳的比例好像有點奇怪,落地窗兩旁的牆壁長度好像不太一樣。想著想著,眼睛又移到照片牆角落幾張邊緣略顯捲曲的相片。

她把臉埋進自己的手掌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

 

 

老趙在黑暗中看了手腕上的錶,剛過三點。他躡手躡腳地從窗簾後面出現,拿起音響上的CD外殼一看,靠!什麼鬼玩意兒?難怪這麼俗,難聽死了。心想蝗蟲應該真不知道有什麼傳家寶,搞不好還真的沒有,但總感覺這漢玉聽起來不像是胡謅的......先不管,正事要緊。

老趙吸了一口氣,腦子裡開始響起史麥塔納的 “My Fatherland” ,接著從腰間拿出一個又一個竊聽器放在客廳的三個角落。上了二樓,衛文良睡得正熟,老趙拿起他的手機解了鎖,跟著上了自己的網路信箱下載程式,安裝程式時順便在房間裡也裝了個竊聽器。

在褚秀英的房裡如法泡製完之後第一樂章也差不多了,老趙心想,這程式才買沒三個月,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用來對付你們兩個惡人剛剛好。但這套程式還真可怕,所有的聯絡人、郵件、簡訊、通話紀錄都一覽無遺,連各種通訊軟體都能入侵。這樣就算了,還能透過手機現場監聽、GPS定位、用對方的號碼給其他人發簡訊.........科技越進步,就越沒隱私,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一邊想著,老趙往落地窗窗簾走去,第一樂章結束,一個閃身,消失在屋裡。

 

 

******************

 

 

小婕看著老趙在書桌上擺著的那張大紙,看起來是個平面圖,但上面一堆看不懂的記號,於是對著在沙發上看書的老趙說:「哲哥,你在畫什麼啊?」

這次老趙一下子就聽見了:「啊?喔,那個啊。那是我正在準備寫的小說。」

「小說?長這樣叫小說?」

「那......那是主角的家,一個大宅院,我先簡單畫出來,到時候主角在裡面活動時才知道怎麼寫。」

「喔...那這是四合院對吧?可是跟我在鄉下看到的四合院不一樣。」

「因為這是中國北方的三進四合院,北京以前的大宅子都是這種設計,更講究的還有四進、五進......欸?」

老趙忽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到了書桌邊看著圖喃喃自語:「我怎麼忽略了?是南方人啊,怎會是北方的四合院...」

「還好我提醒你了,不然你寫到一半才發現不就很難修改?」小婕對這沒興趣,離開書桌走回房間途中瞄了一眼老趙剛剛正在看的書。

 

封面書名是:《古玉鑒真100講》

 

 

******************

 

 

陳琮璜拿著餐盤在板凳上坐下,看著菜色都不是自己愛吃的,心裡嘆了一口氣,但憑著要逃出生天的信念,還是打起精神、拿起餐具準備吃飯。他自從一進來就一直很小心謹慎,也一直保持低調,除了同房的幾個收容人,他幾乎沒跟其他人說過話,昨天不知道為什麼,他被換到另一間,還是間雙人房。還好那個叫「阿和」的獄友真的很和善,也不會一直想要找話題與他攀談,只是他發現有時候阿和總是不經意地觀察他,害得陳琮璜連背對著他睡都不敢。

另一個收容人一手拿著餐盤,一手往背後伸,逐漸往陳琮璜走去。忽然乓地一聲,那人趴在地上,手裡還握著一把手工磨成的尖銳物,管理人員一看到大喊:「9527!你在幹什麼?壓住他!」

陳琮璜縮在板凳上低頭看著9527被壓制在地上還一直狠狠地吊眼看著他,打翻的飯菜把他的制服染得油膩不堪,被架上帶走時還瞪了阿和一眼。阿和見9527被帶走後轉頭向陳琮璜看去,對著一臉疑惑的陳琮璜笑著眨了個眼後繼續低頭吃他的飯。

 

 

******************

 

 

「是,好...好...那就拜託你了,蕭律師。」老趙掛上電話,心裡對整個事情有點不安,這麼厲害的律師申請的撤銷羈押還是被法院駁回,這衛文良的後台真夠硬,蝗蟲跟老王的麻煩還挺大的,看來得加緊腳步才行。

他把耳機又插上去,一手拿著手機、左耳塞著耳機,信步從陽台跺回客廳,看著手機裡一直傳來從褚衛二人手機發出的通話紀錄備份,心想你們這兩人還真的是不要臉,什麼壞心眼都有,大錢要拿、小錢也要摳,當初陳老爺子怎會瞎了眼把你們帶進家門?

小婕看老趙這兩天耳朵裡一直塞著耳機,好奇地問:「哲哥,什麼音樂這麼好聽啊?看你都聽兩天了。」

「我......我這聽的可是非常勵志的有聲書,教導人走正道、莫貪財。」他拉下耳機繼續說:「這樣聽下來也兩天了,有點累,我還是來進行一個休息的動作,哈哈。」

「哈哈哈,欸,哲哥,上次聽你這樣說了之後啊,我上班就一直注意同事們跟客人說話的內容,我發現有一半的同事都會這樣耶,而且連經理偶爾也犯這個毛病。我就跟他們提了上次你解釋的語言癌,經理就規定以後不能這樣講話,不然一次罰50塊。」

「啊?哈哈,也好,別矯枉過正就好。」

小婕發現老趙這幾天不太專心,以前要叫好幾聲才有反應,這兩天一叫就回答,但回話的速度又怪怪的,有時還言不由衷,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想想算了,還是別吵他。老趙繼續拿著那本「古玉鑒真100講」翻閱,一邊翻還一邊筆記,眼看著茶几上兩張紙也要寫滿了,老趙一下子拿兩張紙比對、一下子又拿書起來看,發了一下愣,接著又舉起手對著空氣寫字,小婕一直坐在廚房的高腳椅上看著老趙一舉一動,實在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但看他的臉色好像正煩惱著。想替他出主意吧...自己又沒念什麼書,哪像老趙像個行動google;那就任他這樣下去吧...但他看起來又好可憐,都快變成神經病了。小婕想了一刻鐘之久,反正他再想也沒啥進度,不如讓他想想別的,萬一被罵就被罵囉,反正老娘才不怕他!

「哲哥。」

「啊?你叫我幾聲了?」

這下可真稀奇,他竟會這樣講?平常可是千呼萬喚都像塊死肉一樣還以為自己聽到呼喚就回答,可見他的思緒真的很亂:「才......也沒幾聲啦,哈哈。」

「老趙能幫妳什麼事啊?」老趙的確苦惱極了,他趁著陳琮璜這還未開庭的空檔之餘想著傳家寶之謎,可怎麼想就是毫無頭緒。他沒辦法在別人的地頭上好整以暇地翻找,只能思索出方向後才能行動,但難就難在線索太少,根本無法進行。一方面,老趙也的確愛這種抽絲剝繭的猜謎遊戲,一玩起來就不可收拾,只不過,這次難度好像有點高,而且搞不好根本沒這玩意兒存在。老趙打定主意了,要真沒有就算了,反正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我是想問啊,最近我在追劇,因為是宮廷戲,裡面有些是文言文,我聽不太懂。」小婕一臉苦瓜。

「電視劇有文言文?就算有,通常會在寫台詞的時候把解釋過的意思讓角色再說一次,怎麼會不懂?比如說呢?」

「比如說......我有抄起來,我去拿。」小婕一溜煙進了房間又馬上跑出來,拿了張紙壓著嗓音說:「比如說這句『大膽!廟堂之上,豈容爾等在此大放厥詞!』」

「哇靠,廟堂之上無眾卿僅有爾等,這皇帝老兒還真氣瘋了啊?哈哈~不過,這是文言文嗎?好啦,這個爾等算是文言文好了,其他的呢?」

「廟堂啊!」小婕委屈地說:「現在都說去廟裡拜拜、穿堂集合;沒聽過要去廟堂拜拜、廟堂集合啊!」

「哈哈哈,這個啊,好吧,現代社會的確沒啥廟堂了,我試著解釋吧。很久很久以前(婕:多久啊?),連秦始皇阿祖的阿祖都還是個卵子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婕:哇賽~那真的很久齁?),周天子或是國王要制定國家政策時得先告知祖先,然後在大廳堂裡與朝臣們商議,久而久之,這廟堂就被引申為朝廷的意思,現在沒有朝廷了,也就很少出現這個詞囉。」

「所以現在立法院就是廟堂囉?」

「屁!立法院是動物園跟馬戲團!」

「哈哈哈哈,好啦,那這跟廟有什麼關係?」

「所謂廟,本來指的是祖先住的地方,也就是活人祭祀祖先的地方,比如說國王跟祖先說:啊~阿公啊,不肖孫想跟老百姓多收點稅金,不然沒有錢跟隔壁那個王八蛋打仗,啊不知道這樣好不好齁?......好喔?多謝阿公,那偶去跟大臣商量了。」

「哈哈哈哈哈~白痴啊,古時候哪有人叫阿公啦!」

「這樣才夠白話嘛!換句話說那就是古代的通訊軟體,妳說,是不是一聽就懂了?」

「是啦!欸,那不就要擲筊問祖先囉?」

「呦,對喔,擲出聖筊就好像祖先已讀也回了(趙、婕:哈哈哈)。嗯......不過我不知道耶,周朝應該還沒有擲筊吧?廟裡或許只有祖先牌位跟祭祀用的東西。我只確定到了周朝時,制定了很多禮節,吃飯要像吃飯、喝酒要像喝酒、讀書要像讀書、唱歌要像唱歌、射箭要像射箭,當然啦,祭祖更要像祭祖,道具特別多,還要有六種.........」說到這裡,老趙忽然定格不動。

小婕聽到一半看著老趙像被點穴定住般沒了聲音,好奇之餘跑到老趙跟前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哲哥,你還好嗎?」

老趙把發直的眼珠子慢慢轉到小婕臉上,一個猝然冷不防把小婕整個人抱在懷裡,嘴裡還大喊:「哇!妳真是我的救星啊!姑奶奶!」

小婕被嚇呆了,就呆呆地讓老趙抱著晃來晃去,等老趙把她放開後才猛然回過神來,跟著臉色刷地一下紅得跟火龍果似的。老趙發完瘋之後直接跑到書櫃前,找了一下抽出本厚得跟辭典一樣的書,吹完上頭的灰塵之後開始快速找尋可能有的蛛絲馬跡。小婕紅著臉、歪著頭看封面書名寫著:《周禮注疏》。連書名都像無字天書,她一點都不知道老趙剛剛在高興什麼?

 

她更丈二金剛的是方才無緣無故被老趙抱了一下之後,自己心裡又在歡喜個啥勁兒?

 

 

******************

 

 

老趙等著最後一個工人離開才翻進陳家祖厝,上次來時觀察了整個宅子的格局,也稍微找了一下,可正是因為沒頭沒緒的才胡找一通,結果連根掀簾子的竹棒都沒找著。這次不同了,有了小婕這姑奶奶給的救命靈感,讓老趙手腳輕巧地沿著抄手遊廊逕往宅裡的正房走。心中懷著謎題即將揭開的期待感,這宅子也沒心情再次細看了,進了正房正想往後院走,眼球忽然被牆上一小幅掛字給吸引,雙腳也不自覺地走過去。以前造訪時無暇欣賞,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頭的一手小楷寫得還真是工整勁秀,似乎長年臨摹文徵明且自成一格了,落款者不是陳老爺子,卻不知是來台後的幾世祖?老趙就著外頭微弱的光線從頭讀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原來陳家先祖早年在閩經商數代有成,遂於清道光年間捐了個二品官,還在京城置了產,其中一分支渡海來台後為了紀念這段家族歷史,是以特將這宅子依照當年京城大宅的格局而建。老趙心忖,難怪會蓋成北方風格而不是閩浙風味的四合院了。

解了心裡第一個疑惑之後,老趙繼續往裡邊走,上次來勘察時記得正房後邊有個後院,自己也粗心大意,這種三進式的四合院多數一定會在正房後面有個後院,上回自己老是在廳裡的橫梁、牌位後方等地點亂找,浪費了不少時間就算了,還漏掉了些看似平常之地。

到了後院一看,大樹參天、花木扶疏,牆邊的杜鵑灌木叢開著初春的稀疏花朵,雖然光線不佳,老趙也沒開手電筒,但杜鵑花在夜裡卻被微風吹得身影搖曳,彷彿清晰可見。

老趙心裡頭開始默念,這宅子標準的座北朝南,陳老爺子說過要蝗蟲記得自己流著陳家的血,別忘了自己的名字,要守好祖厝。從東南方位的宅門進屋開始,穿過垂花門沿著中軸線到庭院正中央,一路上皆無異狀,也都來找過了。經過正房大聽到後院,乃正北方位,除了後院就只剩後罩房了。後院正中央有塊巨石,表面打磨得極為平整光亮作為石几,四邊各立石為椅,方位恰好正對東南西北四方位,椅面亦平滑光潔。

老趙一邊走向石几,一邊繼續默念:《周禮.春官大宗伯》記載: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

陳琮璜......琮禮地、璜禮北......

 

老趙站定位後一看,心裡笑著:唉呀,陳老爺子,您真有心啊......

 

 

圖片來源:http://www.discoverbeijingtours.com/uploads/120921/1-120921104249C5.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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