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歸途
民國八十二年八月十一日么五洞洞,新任的四洞堡堡主抵達這個養老院與我交接,令我驚訝的是,來交接的人不是我意料中八一砲排的班長『小機車』,而是那個老婆貌似天仙到大家都妒火四起的四拐梯學弟,也沒下過四二砲基地,管得住這些下過兩次基地的老兵嗎?不管了,想管也管不著,還是趕快交接為妙。
交代過各種注意事項之後,我也像朝統一樣,叫了部車子把東西都搬回連上,臨行前英民忽然叫住我:
「組仔,你那個暖呼呼的睡袋呢?這裡沒看到,莫非還在連上?不準備交接嗎?」
嘿嘿,早料到你們會來這招,我氣定神閑的說道:
「早帶回台灣了,你現在才發現喔?」
「啊!沒有要留下來交接喔?那個睡袋很暖呢。」
「任何東西都可以交接…」我雖然沒有留下太多東西,不過也沒差到哪邊去,「就只有這個睡袋交接不得,不是因為它是羽絨內襯,而是它跟著我一起當兵,我捨不得離開它,早就讓它先退伍了。」
偌大的公文箱只裝著一些簡單的個人物品以及準備繳回去的經理裝備,剛過么拐洞洞沒多久就回到連上。傳令朝陽帶著我回到連部組寢室把東西安頓好,晚飯時間到了中山室,熟識的弟兄都過來打招呼:
「哇,紅軍回來了。」
「組仔,你要退伍了嗎?這麼快喔?」
「組仔,你那個睡袋要交接給誰?」
「同梯仔,終於要換我當紅軍了。」書杰雖然跟我一樣是四三梯,不過他是一般兵,晚我三梯。
雖然回到了連本部,不過卻總覺得連上氣氛怪怪的,好像缺少了點我剛到兵器連時所感受到的和諧之氣,正在仔細觀察的時候,忽然看見喬治窩在中山的角落低頭不語。他還是那個靦腆的老樣子,不過因為已經快破冬了,不用入列打飯班,一個人與世無爭的坐在椅子上沉思。
「Hey man!」
「班…班長好!」看見我他開心地笑著敬禮,喬治還是老樣子,永遠分不清班長跟組長,不過國語好像進步不少。
跟他聊了幾句,發現兵器連的一些傳統已經被老大禁止了,而且他因為語言之礙還是不大能跟大家溝通,很多人還是不搭理他,連菜鳥也對他愛理不理的。在重視本職學能專長的兵器連來說,就算沒有絕世武功,至少也得學個足以唬人的一兩招,不然的確是很難混的,我看他這段日子以來最厲害的大概就是站大門衛兵了,他在這裡受到排擠其實可以理解。我跟潘潘一搭一唱,國台英語加手語靈活運用之下,也把他逗得挺樂的,開飯前正色的安慰他幾句,叫他撐過剩下的役期,存點錢好退伍之後回家鄉一趟看看家人。
快退伍了,沒想到搬回連部的新床位還是睡不著,就寢時翻了一個小時左右才逐漸睡去,而且睡得不太安穩,內衛兵進寢室兩次叫人上哨都還迷迷糊糊記得。沒多久,右腳被人搖了兩下,我脖子抬了一下,看見內衛兵正在沿著舖位一個個的叫人起床。真奇了,進寢室大喊一聲『部隊起床』不就得了?連上的規矩還變得真多。起床穿好體育服走出寢室的時候才忽然想起:『我起個屁床?待退了還跟部隊幹嘛?』反正起床就起床了,做個早操醒醒筋骨準備放假也好,跟著集合吧。
點完名作完暖身操之後可以準備離開回寢室了,不料值星班長接過部隊之後下了口令:「向右~轉!」
『呦喝!這個我不認識的傢伙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我還要跟著跑步嗎?』我心裡狐疑的同時又轉頭看了看值星官,『菜鳥搞不清楚狀況也就算了,黃排,你這已經破冬的中鳥不會連這規矩也不知道吧?』
想這個根本沒用,這兩位值星人員一點也沒把隊伍裡的紅軍放在心上,值星班長傻呼呼的一個右轉把部隊帶出營區在環島西路上往南走,緊接著開始調整步伐:
「1、2,1、2,1、2,1!2!」
『你們什麼時候要叫我離開啊?』我心裡面竟天真的巴望他們會想起部隊裡面還有個待退的老鳥。
「跑步~走!」
這下我火了:『很好,太好了!我跑!操,你們這些菜鳥等一下準備讓我揹值星帶部隊吧!』
有些老一點的弟兄發現情況有點不對,轉頭看著跑在隊伍尾端、一臉陰晴不定的紅軍,然後又看看跑在部隊旁的兩個狀況外的值星人員,皺著眉頭嘴巴裏面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念什麼。跑了大約一百公尺,我正在想著等一下要怎樣跟黃排說,白目的菜鳥值星班長忽然開口:
「兩員公差留下掃馬路。」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拿掃把的兩位弟兄就在我身旁,我第一時間就搶過掃把跟著停下腳步。眼見部隊漸漸離去,我轉頭看著另外一個留下的弟兄,媽的,是個我根本不認識的菜鳥!老鳥跑步,菜鳥掃地?真他媽反了!這什麼部隊?我連開口碎碎念都懶得花力氣,瞪了他一眼,接著手一伸將掃把推給呆站一旁傻呼呼的菜鳥。你一個人慢慢掃吧,恁爸掃了一年多的馬路,掃夠了!現在換你。
回到寢室整理了一下等等放假用的便服,部隊跑了一圈回來準備打掃環境,朝陽率先滿頭大汗的進了寢室,看到我之後馬上開口:
「組仔,歹勢,剛剛那個菜士官搞不清楚狀況,回來的時候已經被小機車罵了一頓,你別生氣。」
「兵器連變成這鬼樣子啊?」
朝陽給了我一個無奈的表情,苦笑著點了點頭。
「算了,我過兩天就走,想管也管不了了。」
「對啊,組仔,你就別管,放心出去玩吧。」
玩?我還真忘了那時候拿了假單到底去哪裡玩,當天印象最深的應該是中央公路旁的『中山紀念林』。隔天一大早,由於還不習慣新床舖,內衛兵一進寢室準備叫部隊起床的時候我就醒了,瞇著眼睛一瞧,原來是朝陽,看他一個接一個的搖醒大家,心裡頭忽然調皮起來:等他要來搖我的腳的時候,冷不防的輕輕踹他一下,嘿嘿。正當我右腳蓄勢待發的時候,他忽然跳過我,直接去搖我上舖那床。沒多久整個寢室的人走光光,剩下我還躺著。這小子不愧是傳令,真體恤上意,我看他可能怕到時候值星人員又出狀況,所以乾脆不叫我,讓我繼續睡。好吧,別辜負學弟這番苦心,我就繼續睡吧。
「組仔,組仔…」等到朝陽再次叫我的時候,他早已換上整齊的短袖草綠服了。
「嗯…」我揉著眼睛,「吃早飯了嗎?」
「都八點了,早飯我幫你留起來在廚房等你。還有,這是今天的假單,部隊等等要帶出去,組仔你放心去玩吧。」
說起六洞梯之後的學弟,我只記得少數幾個,朝陽最是讓我印象深刻的其中一個,不是因為他在我待退的時候對我特別好(或許我不能否認這應該也是原因之一),而是朝陽非常善解人意,懂得看狀況行事。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貿然行動,可是一旦是由他自作主張所做出的一切決定又絕無不妥之處。子儀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收了個這麼好徒弟。
第二天的假期,我真忘了到過哪些地方,其實很多地方在行軍的時候幾乎都有經過,不過在當時來說實在不是太美好的經驗,加上只有我一個人晃來晃去實在挺無趣的,所以根本懶得去晃,到了金城就不想再轉車了。其實我最想去的地方是俗稱小金門的『烈嶼』,那幾天放假的時候都穿著便服,到水頭碼頭買張船票就可以過去了,雖然當時我的頭髮已經挺長,不過那長度還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阿兵哥,碼頭是軍事重地,白頭翁憲兵多得很,我才沒那麼傻去幹這種自投羅網的傻事兒呢!還是在金城晃兩下算了。
快退伍了得先聯絡一下死黨們,回去之後要好好聚一下,於是打了通電話回台灣找小龜:
「欸,我快退伍了,找一天出來打屁。」
「你哪天回來?是不是八月十五號?」
「對啊。」
「靠,那天我跟阿都還有幾個班上的女生要去泰國玩欸!」
「媽的,我剛退伍你們就出國,什麼兄弟?真沒義氣!」
「唉呦,沒辦法啦,大家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個時間,而且剛好那天出團嘛……」
好吧,算我倒楣。誰叫我菜?你們好好玩吧,不送了。
民國八十二年八月十四日,我生日當天,在最常光顧的金城『天一貢糖』買了一堆高粱酒以及貢糖寄回台灣之後,我的假期終於接近尾聲,買了幾條菸之後晃回連上準備發『退伍菸』。這是不知從何時流傳下來的規矩,退伍的老兵在臨走前發給學弟每人一包菸,算是作為紀念吧。以前拿了不知道多少梯的退伍菸,今天終於也讓我等到這一刻。早在掛階之後沒多久我就曾經想過:『退伍菸這玩意兒一生中只有一次,既然我是士官,薪餉領得比別人多點,而且如果沒有啥意外的話,這個梯次在連上只有我一個人退伍,我到時就大方點,一人發一包洋菸好了!』可是真沒想到臨退伍了回連上會受這種鳥氣,一年多前的計畫就算了吧,算我自作多情,每人一包白長壽就行了,至少我還維持著傳統,接下來他們能不能維持…我也不想管了。在公車上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氣歸氣,不過腦子還是想到另一個方向:
『我今天這麼自怨自艾自己的遭遇,會不會這也是以前有些學長們所遇過的,只是時至今日我也不可避免的遇到了這個狀況?這個檯面下的制度其實越來越淡薄,我當兵的親身經歷跟兩幾梯的比起來算是幸運多了;而兩幾梯的遭遇又沒有洞幾梯的慘。以此類推,根本就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依稀記得小學的時候看過阿兵哥被長官踹得七葷八素的。跟他比起來,我今天遇到的,又算得了什麼?可是,這支軍隊已經開始落伍了,若沒有了這些,國軍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回到連上在晚餐集合前,我把退伍菸一包一包地親手遞出去。認識我的紛紛道喜;不認得我的大部分都還記得咧嘴笑一下,只有少數一些傻呼呼的菜鳥們那臉上的表情好像拿到菸是理所當然的表情。罷了,你們自求多福吧!
在軍中最後一次聽見謠指部的消息:『這航次的船已經順利抵達料羅碼頭,所有休假暨退伍人員均得順利啟程。』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嗎?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的心情竟沒有想像中興奮。
午夜過後,無法成眠的我拿著手電筒走到軍械室找安官。
「咦?組仔,還沒睡啊?」忘了當班的安官是誰,只記得是個上兵,他看到我之後緊接著拿出電話紀錄簿說:「恭喜喔~~明天退伍了。」
我將紀錄簿接過手來準備好好把這條在軍中有關於我的最後一條電話紀錄給瞧個仔細:
『請貴連退伍人員厚禮雪特於明日洞拐洞洞在原單位等候接駁卡車。』
「謝了,」我把紀錄簿還給他,「這一天終於到了。」
離開安官室後信步走回去,看著整間所有人呼呼大睡的寢室,忽然想起到沙崗報到的第一個夜晚,這一年多來的生活片段不斷的瞬間閃過腦海。愣了半天,拿出莒光作文簿,翻到許久沒去檢視的月曆那一頁,一口氣槓掉兩個多月,最後一槓,停留在民國八十二年八月十五日。
『這本作文簿…要帶回去嗎?』心頭有點舉棋不定。
腦子轉了兩下:『媽的,寫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廢話,留著做啥?』
信手一扔,決定讓它留在原單位繼續服役。
整夜睡睡醒醒的,第二天一大早穿著一身輕便的便服,把所有的軍服折得整整齊齊的交回經理士德民的手中。
「還給你了,以後上來台北的時候記得來找我。」
「組仔,順走。」他還是一臉靦腆的傻笑。
「組仔,你明年五月以後如果下高雄的話也可以來找我,我帶你去『匪類』一下,嘿嘿。」朝陽在最後一刻才露出狐狸尾巴。
「哈哈哈,好啦,再聯絡,你們自己小心,平安退伍最重要。」
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後,拎著簡單行李走到連長室前,大喊一聲:
「下士厚禮雪特報告!」
老大沒讓我進去,親自走了出來笑著說:「恭喜啊,今天退伍。」
「等一下卡車就來了,先來跟老大說一聲。」
「嗯,好,慢走。」
跟這個老大沒什麼話說,扯沒幾句跟他敬了最後一次舉手禮就結束了這最後一次的會談。
上卡車時部隊正準備吃早餐,幾個要好的連部組弟兄過來道別,沒有多說什麼,互相微笑以對就夠了。當連部大門消失於眼際時,心情輕鬆卻複雜;對於未知的前途,也描繪不出個模糊的藍圖。再說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卡車上的同梯都互不認識,一路上都沉默不語,只有放返台假的學弟們互相交談,不時可以感覺到有欽羨的目光投注在我們身上。
看來我們這個梯次被分發到么兩拐師的並不是很多,大約百來個集合在金西戲院前。當年下船後集合的第一個地方,現在臨退伍了也在這集合,真是有始有終。師部人事官在確認人數無誤之後開始一個個點名。
「八營兵器連厚禮雪特!」
從人事官手中接過那張對折的紙之後,心情更複雜。看著封面大紅的關防上印著『退伍令』三個字,心想:『撐了一年十個半月,就是為了你。』對著退伍令愣了有半响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它放進手提袋,這時所有退伍人員開始上車準備前往料羅碼頭。
內心混雜著期待、不安、難以形容的氣氛在大家到了碼頭看到船之後終於全部轉成興奮的心情,整個防區的么六四洞梯退伍人員都集結在這塊小地方,大家開始尋找著當年在壽山一起上船的同梯好友。
「雪特、雪特,這邊。」
么兩拐師的四大衰人先整隊完畢之後又找到了么五八師的阿福,沒多久,縱火班第十期的同學集合完畢。很多同學自從當年料羅一別之後一直到今天才重逢,大家互相打出退伍菸慶祝這一刻,氣氛極為熱烈。
碼頭邊停靠著兩艘船,分別是編號『五兩五』以及以『五兩兩』的海軍運補艦,我們看著排在另外一個區域的返台休假人員人數還頗為眾多,加上這航次的船還要載運一批金門戰鬥營的學生回台灣,用肉眼稍微判斷一下人數,想也知道我們這些剛退伍的死老百姓一定是搭五兩兩這艘小船。
「啊~~真正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好久不見的C君有感而發,順便掉一下書袋。
我聽了之後笑著回嘴:「我還『敵國破、謀臣亡』哩!言過其實了啦,哈哈哈。」
大家一路聊,從碼頭聊到船上,從吊床聊到甲板。從菜鳥剛下部隊的時候聊到掛階、高裝檢、329國軍體能戰技、下基地……有些下了部隊之後就守海防守到退伍的同學聽我們說著下基地的事情直呼羨慕。這種東西就這個樣,下基地受苦的時候心裡頭幹得要死,現在聊起來卻是輕鬆愉快、回味無窮。小時候在飯桌上只要遇到長輩講起當兵的事情就可以聽一下午也聽不完,比操、比爽、比主官雞歪、比跑步成績、比誰放的假多……現在輪到我們了,一大堆人七嘴八舌的或是炫耀、或是裝可憐:
「幹,你不知道,我下基地的時候如何如何……」
「媽B哩,你那沒什麼,我329的時候怎樣怎樣……」
「唉呀,比不上我在高裝檢的時候這般這般……」
一船的老兵聊累了紛紛住嘴回床位打呼,我的運氣不錯,當兵期間搭了四次船往返於台灣金門之間,遇到的風浪都不大。尤其是今天,幾乎感覺不出海面上有任何風浪,伴隨著底艙輕輕傳來的引擎轟隆聲,很快的就進入夢鄉……
「喂,雪特,起來了。」跟剛去金門的那天一樣,又是阿福把我叫起來,若不是看他穿著便服,搞不好我真會以為今天才正要去金門報到。
「到了嗎?」
「屁哩!我問過海軍,他們說還早呢。肚子餓死了,我們先去找吃的。」
我看了看錶,深夜兩點多,這一覺竟然睡了這麼久。不是我要埋怨,而是船上的餐點實在真的是難以下嚥,說有多難吃就有多難吃,而且價格還真他媽貴,看著福利社牆上貼的價目表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英國的味道、東京的價格,吃得我們頻頻搖頭,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寧願啃戰備口糧也不願再次光顧。
吃完繼續睡,第二次自然醒時竟然是下午三點,睡得我七葷八素、胡說八道的,看我當兵時多欠缺睡眠!船艙裡一大半人都不見了,我東晃西晃地晃到甲板上找到正圍成一圈在聊天的同學。我從沒看過這麼平靜無波的海面,幾乎看不到浪,可能海流的方向跟船前進的方向一致,讓這船看起來好像連動都沒動。
「欸,過了整整一天了,怎麼還沒到啊?」我點了根菸埋怨著。
沒有人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會到台灣,最後的謠指部傳出各種謠言滿天飛,有的說船壞了所以速度放慢;有的說碼頭不夠所以慢慢開,等待碼頭空出來。最扯的是有謠言指出,導航系統壞了,連海軍也不知道現在開到哪邊了。聽過各種啼笑皆非的謠言之後,我們決定還是回去睡大頭覺殺時間比較實在。這艘滿載著退伍人員的船,終於在該死的第二天晚上靠岸,整整一天多的航程裡面我們幾乎都處在睡眠狀態之下,害我們睡得是眼冒金星、頭昏腦脹,上岸之後走起路來跟喝下一整瓶二鍋頭一樣。
在岸上簡短的話別之後,大家各自有規劃好的行程,於是出了軍港就分道揚鑣。坐在野雞車上回台北的途中,腦子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入伍當天的種種大小事情與在軍中的足跡:金六結、桃園更寮腳、高雄壽山、頂堡師部、山外幹訓班、沙崗、下后垵、東沙高地、X洞堡、浦頭山。都已經退伍了,實在很不願意再去想當兵的事情,但是在腦海裡這些事情卻偏偏一直揮之不去。我想,這些酸甜苦辣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回到台北呆站著面對那扇熟悉的硫化銅大門,我知道我終於到家了。大清早的,鳥才剛開始叫,家裡不會有人還醒著等我。我輕輕的掏出鑰匙,轉動門鎖,推開門………
這一趟長達一年十個半月的旅程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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