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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最菜的菜鳥 ()

 

跟著金正學長在漆黑中走回寢室,金正學長邊走邊問:「欸,我師父找你幹嘛

「其實也沒幹嘛,他只是一直問我問題。」我驚魂未定的說道。

「哈哈,別擔心啦,我師父其實人很好,就算是喝醉了也不會打人,只是『盧』了一點。放心,放心。」

我剛剛心裡一直就有個疑問,為什麼金正學長叫他『師父』啊?

「學長,他.....是你的師父啊

金正學長邊開寢室的紗門邊說:「對啊,我以前剛到兵器連的時候是八一砲排的人,他是教我『水平』的師父。」

我在黑暗的夜色中點了點頭,跟著進了寢室。

大家看到我無恙的回來,似乎也習以為常,許多學長坐在辦公桌前繼續處理他們的業務,我則是看了看時間之後趕快戴著鋼盔出寢室去,免得拖到學長的哨。

 

過了幾天,值星官集合部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對了,雪特。」

「有

「你....上次休過假了嗎

「報告......還沒....」沒休假就算了,菜鳥不都是這樣的嗎?

「參一,下去開假條,雪特今天補假。」排副說完,參一對值星官喊了聲是、敬個禮就直接出列下去開假單了。

 

參一學長拿假條給我的時候還交代很多事情,一交代就是三分鐘。「唉喔~好了啦,學長,第一次休假,讓他快點出門啦。」永琳學長幫著我催促參一學長。參一學長哈哈的笑了一下繼續說:「好啦還有最後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憲兵最喜歡抓像你這種菜鳥,只要看到憲兵記得躲得遠遠的,如果躲不掉,趕快找家店舖進去避難,知道嗎還有,萬一如果不幸真的被憲兵逮到,馬上火速回連上來報告,切記。」我出門之前把服裝儀容好好的整理了一遍,換了一套乾淨的草綠服,還不忘擦亮銅環。低頭看看皮鞋,最近都沒空擦,於是拿了所有道具出來,輕輕的推拿兩下後又恢復了昔日的光亮。看來打底的基本功之重要,到哪裡都能得到印證。

 

全連只有我休假,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惹人眼紅,我向值星官報備之後拿著假單偷偷從連部組寢室後面的沙丘溜出去,經過沙丘頂時,看見右邊不遠處直屬師部的『防砲連』對空裝甲車矗立在一大堆高聳的仙人掌中央。每次到寢室後面晾衣服的時候都會往那頭偷偷看一下,可是總老見不到一個人影兒。學長們說被派來這裡守戰車最爽了,從來沒看見長官來督導過,頂多只是早晚兩次戰備的時間看到有人出來晃。每次經過裝甲車時聽見車旁的寢室隱隱傳來音樂聲,也沒有人說話,搞不好正在補眠呢走下沙丘往左邊看,有個被沙包圍起來的圈圈,上面還有鐵絲網團團圍住,上次跟著部隊打掃『李光前廟』的時候學長說那叫『戰車雷』,對人沒反應,有重物經過的時候才會被引爆,專門炸坦克用的。不過兩岸情勢與十幾年前大大不同了,加上這雷雖然對人沒反應,但金門農家有些養牛,怕有個萬一,所以把它給圍起來。

 

由於是補假,金城鎮冷清清的,只有少數外出洽公的軍人在街上閒晃。我一邊小心的張望四周有沒有憲兵的蹤跡,一邊四處張望金城的街道。看來...最熱鬧的可能就只有這中興路周圍附近了,兩旁都是三層樓高的建築,大多數都是賣貢糖、高梁酒的特產店。才剛走進中興路就可以看見路的盡頭有棵大榕樹,我在這條路上前後走了兩遍之後找了家順眼的貢糖店進去瞧瞧新鮮。我不擅吃甜食,試吃了幾樣老是覺得太甜,不過有一種叫做『豬腳貢糖』的倒是挺好玩。我問貢糖店的小姐為什麼叫做『豬腳貢糖』那有夠可愛的店員小姐留著長長的捲髮,單眼皮、眼睛不大、臉上綴了點淺淺的雀斑、身材高瘦。如果她的眼睛大一倍的話,還真像是長大後的小甜甜她聽了我的菜鳥問題之後,笑容可掬地露出兩排又整齊又細小的潔白牙齒說這糖的中央是普通的花生酥貢糖,外面包著一圈沾著白芝麻的麥芽糖,外觀看起來像是蹄膀的橫切面,所以得名『豬腳貢糖』。我恍然大悟之餘,同時也發現到了金門人說起閩南話的腔調跟台灣的閩南話不一樣,比較像是鹿港一帶的『海口腔』。

 

我從小就沒有吃零食的習慣,更別說是甜食了,吃過幾樣不同的貢糖之後就棄械投降再也不願試吃下去。趕快買了幾盒貢糖、數瓶高粱酒寄回台灣家中,代表我真的是在金門當兵,沒有唬爛他們。兩位小姐看我一付死菜鳥樣,好心告訴我附近哪裡有景點可以看看,我就循著她們指的方向往一座貞節牌坊前進。走著走著拐了個彎,果然看見個牌坊矗立在路中央:『邱良功母節孝坊』。好像是清咸豐還是道光年間建立的,看了就忘了,我成長的過程中欠缺人文素養,天性也對這個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前後看過一遍,簡短行了個注目禮之後就算是到此一遊吧!

 

走回民中興路看見兩個憲兵步伐整齊的緩緩走過來,我機警地一溜煙走進騎樓找了家文具店窩著。既來之則安之,走進去之後在一面牆上看到了書架上擺著一排些許蒙塵、正等著買主的書,我隨意瀏覽了一下,猛然見到台北家中也有的『相對論入門』不加思索就買下了。這種對我來說艱澀難懂的書,還真可以看好久,看個兩頁就可以想老半天。而且最重要的是它體積小、重量輕,可以隨身攜帶。付帳的時候發現錢包裏面剩沒多少鈔票了,接近三個月沒領餉,郵局的存摺又沒帶出來,沒辦法了,看來得跟家裡先調點頭寸才行。

 

才剛買完書出來又看到那兩個憲兵晃回來,媽的,真倒楣,趕緊又躲回騎樓找了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小吃店,囫圇吞棗地嗑了盤青椒牛肉炒飯。在金門要想做阿兵哥的生意,大多得擺台電視機讓我們這些沒地方去的無聊男子打發時間。只有電視還不夠,因為在金門只收得到華視,大家莒光日上政治教育課的時候看華視就已經看得快發瘋了,放假還盯著華視看鐵定讓所有人不吸毒也一直瘋到退伍。所以標準配備一定還得包含錄放影機,播放台灣電影院剛下檔的盜版錄影帶。當天很倒楣,播放的片子不合我胃口,邊吃飯邊痛苦的看了支超級芭樂片,時間也差不多了,上車前打了通電話給老爸報平安兼擋鎯。老爸還是很酷,沉聲的詢問我的近況:

 

「還習慣嗎

「嗯,還好,部隊在守海防,連上的人都不錯。」

「冷不冷

「滿冷的,不過還好,還過得去。」

「嗯,好吧,有沒有東西需要家裡寄過去的

「呃.........老爸...我還沒關餉,身上快沒錢了...可不可以...寄個......現金袋過來,我領到餉之後再匯回去還給你」我最討厭開口借錢,就算是至親也一樣。

「啊還沒關餉啊好吧,我會處理。」

 

當天因為不是周末例假日,打回台灣每六秒鐘跳一塊錢,電話卡失血得厲害,加上車子快開了,聊了幾分鐘就坐上車回部隊收假。

 

第二天晚上,掃完寢室後早早就寢以便兩點起來站衛兵,結果還不到十二點就給挖起來,當班安全士官政戰士邊搖我邊低聲說:「快快起來防衛部來電話找你的」我瞬間嚇醒,馬上起床披上外套穿著拖鞋衝到軍械室,邊跑心裡頭直發慌:『防衛部找我幹嘛啊』拿起國軍老舊的有線通信EE-8電話機的話筒,忐忑不安的說了聲:「喂~

 

「是厚禮雪特嗎

「是長官我是二兵厚禮雪特」這個人是誰啊聲音從來沒聽過。

「我是防衛部財勤處處長,聽說~~~你很久沒關餉了,是嗎」原來是老爸不知道找誰幫忙去了。

「是...」其實才剛來金門沒很久,這種小事也得動用到防衛部的關係嗎而且這關係到底從那兒來的啊?心裡頭覺得有點不妥。

「你最後一次關餉的時候是在哪個單位啊

我把在金六結第一次也是目前為止最後一次的關餉說起,然後是化校、壽山、幹訓班,到最後是金西師步八營兵器連。

長官在電話那頭聽完之後說:「知道了,別擔心,頂多再多等個一個月就拿得到了。」

「報告是謝謝長官。」

 

第二天政戰士看到我,一臉GOTCHA! 的表情:「喔~~~後台很硬喔處長喔少將哩」政戰士其實是金西幹訓班野戰步訓結訓的預備士官,來到兵器連之後反而不務正業的頂了政戰士這個職缺,人很幽默,最喜歡學外國人說中文的怪腔怪調說話。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認識他...

「別假了啦......

 

政戰士正說到一半,傳令子儀學長從連長室走出來:「鳥仔,真巧,老大找你,進來吧。」說完,學長又進了連長室。

「哈哈你死定了,快進去、快進去。」政戰士幸災樂禍地手背往外揮了揮,催促我進去。

我一頭霧水地走到連長室門口,學著之前觀察到大家進連長室的報告詞:「報告二兵厚禮雪特請示進連長室

「進來。」老大的聲音很低沉,帶著具威嚴感的磁性。

 

進了連長室第一眼就看到了我們兵器連的連旗,以前在成功嶺就聽說部隊的軍旗甚至是小帽上的國徽都有鎮邪功能,現在看到我們兵器連的連旗前面還設有香案,或許這傳說還真有那麼點真實性。我對鬼神一向往不相信的一邊稍微傾斜,屬於鐵齒派的不虔誠信眾之一。老大看到我進來之後在椅子上欠了欠身,臉帶微笑說道:「家裡有親戚是軍人嗎

 

哇賽,老大真賊一出手直令人措手不及。

 

「報告連長,沒有。」有的話就好了,我當初想唸中正預校,老爸還擋著我呢。

「嗯,有什麼問題記得直接反應,連上的主官管都會協助你,知道嗎」老大說話的時候很像連戰,眼睛總是不時會不自覺的用力眨個兩三下。

「報告是謝謝連長

「傳令,叫行政過來。」

 

子儀學長聽到命令下達之後馬上就去找負責連上行政業務的書淵學長。書淵學長,我們兵器連的行政士,么六么六梯大專兵,與參一學長和政戰士同梯,負責連上所有跟錢有關的事情,而跟錢的有關的所有事物在軍隊裡面都異常敏感,所以負責行政的人在這裡有獨立的寢室。書淵學長很快的就從位於軍械室對面沙丘的隱秘小寢室過來,老大指示他:「雪特已經很久沒關餉了,記得注意一下,順便問問參一,看看他什麼時候可以『上線』。」

 

「報告,是

「沒事了,都下去吧。」老大又用力的眨了眨眼。

 

走出連長室之後我不知道自己給上頭的印象到底是好是壞,其實上次參一學長已經告訴我如果沒差錯的話,應該一個月之後就可以領到薪餉了,不過我那前胸貼後背的錢包卻等不了一個月。老爸也真是的,跟他擋個三千而已,竟然動到不知道從哪裡牽來防衛部的關係。依照我對家裡情況的了解,這不知道是轉了幾層關係才連繫上的。不過也怪我在電話裡面沒跟老爸說清楚,自己挺豬頭的。想到這裡...不免對老爸開始覺得陌生起來,跟我從小接觸的他好像有點不一樣......

 

「鳥仔,過來。」

「是。」

 

我只要陷入這種童年記憶的沉思就常常一發不可收拾,嚴重時甚至可以一直往前推到三四歲連話都還說不太清楚的時光,菜鳥的生活這時倒成了救星,學長吩咐下來的工作可以把這種折磨人的冥想給打斷。

 

守海防的部隊只有一線連的巡守勤務比較吃緊,兵器連除了支援第一線的步兵連,最常接到任務就是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支援。當時三八洞旅的中興崗正在修建一座示範營區,由師部工兵營負責規劃建造,當需要支援的時候,我們這種二線部隊就常常雀屏中選。在這裡出公差不像中心用志願舉手的方式挑選,在這裡的兵有老有菜,輕鬆又能出去放風的差事值星官會自動指派老鳥當福利發放。反過來的話...想當然爾,像這種蓋房子的粗活,除了菜鳥們還有誰能擔此光榮的重任?因此下了部隊之後,出公差這檔子事兒不再是『舉手就對了』,而是得長眼,還得知道公差的性質是給老鳥的福利; 還是菜鳥應該擔的屎缺,如果不知道,看舉手的是老鳥跟菜鳥就可判斷。簡單結論:菜鳥下部隊後第一個必學的不是出公差,而是『閉嘴、長眼、主動擔屎缺』。

 

大金門島基本上像是周圍綴著少數沙灘的一大塊巨大花崗石。這花崗石是高級建材,質地堅硬又耐磨,在金門多數地方俯拾皆是。有一天我們坐著營部的卡車到了一座已經被炸掉半邊的小山上,炸出來的碎石就由我們這些步兵營的支援公差一一搬到卡車上給載到中興崗工地去。當天連上人不多,支援的支援、洽公的洽公,差點連么幾梯這些剛掛上兵的老鳥都得請出來。

 

跳下卡車之後排副說:「好啦,上頭交代裝滿一車載到工地就可以回家了,兩人一組,開始搬吧。」排副把我這菜鳥留在身邊跟他一組。別看花崗石表面粗糙不起眼的,乖乖可比一般在河邊看到的鵝卵石重得多,這些石頭密度高、重量重,而且粗糙又帶著尖銳的表面還真不好使力。大家兩人成一組,各執石塊的一端,到了卡車旁嘴裡唸著「一、二、三」然後把石頭給甩到卡車上,接著留在卡車上的兩個人再把石頭給往裡頭堆。大家當然是挑體積不會太大石頭的搬,這樣比較輕鬆,雖然辛苦了點,總歸還是個殺時間的方法。我跟排副搬了幾塊之後,身材不高的他踮起腳尖往卡車裡邊看,嘴巴念了一句:「媽的,這麼少這樣搬要搬到什麼時候雪特,跟我來。」排副走到另一邊挑了一顆體積比較大的石頭:「就搬這顆你行不行

 

「行排副

 

不行也得行,使出吃奶的力氣兩手奮力跟著排副將這大傢伙舉起來,緊追著排副快速的小跑步到卡車旁,他一邊還喊著:「閃開閃開砸死人不賠啊」到了卡車旁停住腳步,「一......」,不知是排副太快放手還是我太慢放手,忽然覺得石頭沉的好快,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電光石火之際,右手中指一陣吃痛,我趕忙把手給抽出來,脫下麻布手套一看......好像沒事,不過中指指尖已經開始麻痺沒知覺了。大家看到我這種舉動都圍了過來看看傷勢嚴不嚴重。我把手掌前後這麼翻了幾下,看不出外觀有明顯的傷勢,只看到指甲靠近月牙的地方有點瘀血,指腹內真皮層裂了個小口子,還可以看到裡面有些許的滲血。學長們七嘴八舌的提醒我小心,不知道哪個學長開玩笑說:

 

「媽的,要也傷得嚴重點看能不能後送回台灣三總治療順便爽一下,小心點啦

 

排副叫我先到一旁休息,如果真的痛得受不了再帶我去醫院。我沮喪的站在一旁,沒想到就這樣成了傷兵給踢出去。越想越不甘願,沒了右手還有左手,大顆的搬不動,一隻手搬小顆的總可以吧多個人幫手總是有好無壞,當下決定起身繼續搬,忍著陣陣的疼痛,勉力跟著部隊的節奏把卡車填滿。到了建築工地之後,這石頭下車的方法可就簡單多了,大家又踢又推的,讓地心引力去解決這一堆石頭下車的差事。

 

過了兩天,莒光日,連上忽然多了好多人,而且都是上兵,看他們都跟大家很熟絡,應該就是在外據點支援的老兵吧恐怖的黃俊雄布袋戲配音員紅軍學長幾天前已經退伍了,接下來的紅軍是洞五梯的學長。下午分組討論的時候,外頭天氣極好,輔仔下令把桌椅搬到排球場,大家曬曬這陣子得來不易的暖陽。坐定位後沒多久,輔仔說:「欸連上來了個新兵,你們這些老兵都還沒見過,來來來,雪特,對大家自我介紹一下。」

 

「嘿啦~~嘿啦~~快點說,記得說重點。」底下的學長開始鼓噪起來。

 

我對一堆人講話的時候一直有個心理障礙,老是說不清楚,以前在學校開班會的時候,只要選主席,我一定龜縮起來,也絕不讓人舉手提名我。但現在這種場面騎虎難下,說不清楚也得說,千萬不能被這些學長們看扁。

 

「大...大家.........各位長官、各位學長大家好,我...我叫厚禮雪特,家住台北市......

「說重點啦有沒有女朋友」底下一個學長打斷我的話,輔仔也沒制止。

「報告,沒有。」我抓了抓頭傻笑說。

「別唬爛啦~~怕啥偶退伍後又不會去把她。」大家都笑了出來。那天天氣真的很舒服,我們晒得全身暖呼呼的。

「啊你有沒有妹妹」又一個學長問。

「有。」

這下所有的學長精神都為之一振,各種問題在同一時間全迸了出來,有個洞六梯的學長(好像是廖國學長)說:「別吵、別吵,我當代表發問。喂你妹妹還在唸書嗎

「是,還在唸書。」

底下又是一陣鼓譟聲:「哇幼齒喔」、「長得怎樣」、「有沒有照片,拿來參考一下。」洞幾梯與兩幾梯的學長有好多客家人,大家同時開口問問題,我左耳接收國語、右耳處理臺語、夾雜著的客家話讓兩耳一起分擔接收,俺腦袋裡的CPU沒那麼高階,望著底下的學長不知該如何回答起。

學長不管所有人的眾多問題,直接問重點:「嘻嘻,鳥仔,你妹妹...今年幾歲」我歪著頭心算了一下,全連所有人鴉雀無聲的屏息等著答案。

 

「九歲。」

 

接著是學長們的笑罵聲四起:

 

「老師哩你莊孝維啊

「啥恁爸還要等十年喔

「鳥仔,你別唬爛啦~~~

「唉~~~按有蘇喔~~~問了老半天,根本就在浪費時間。」(『按有蘇』,客家話,意即『真夭壽』)

 

我看著底下哀號著的學長們心中直發噱,怎都搶著認我當大舅子啊?但俺可真沒騙他們,小妹出生時,俺都已經唸國二了。只能怪學長們倒楣,遇人不淑,哈哈哈。

 

眼看著沒戲唱了,老大把參一學長、參三瑜禎學長以及政戰士給叫到寢室去。輔仔一直等到他們走進連部組寢室,聽到關門的聲音,才緩緩轉頭往寢室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我很狐疑的往坐我旁邊的參四業務士佳勳班長看過去,佳勳班長低聲說:「老大找他們打橋牌去了。」佳勳班長看我陷入沉思,繼續低聲說:「情況有點複雜,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說。」佳勳班長,么六兩洞梯大專兵,畢業於屏東農專,寫出來的字體真是整齊好看,讀過很多有關哲學的書,雖然說話時偶爾帶點哲學味,但是整體氣質卻像是剪了短頭髮的嬉皮,很特別又很難懂的一個人。或許,也並不難懂。(這些年想起他來,覺得他更像個rocker,哈哈。)

 

時間在無形之中悄悄的陪我站過每一班冷冽的夜間衛兵、看過幾百顆讓我來不及許願的流星、掃過連部周圍的每一條公路、搬過幾百公斤的花崗石、劈過一堆足足可供部隊洗好幾個星期熱水澡的柴火、聽過學長們說過的髒話數量遠遠超越這二十年來我所聽過的總合......所有的一切,都在農曆除夕那晚把這兩個月來到金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

 

只記得自己站在大門崗哨前,從鋼盔前沿底下抬頭望著前所未見的浩瀚繁星,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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